格雷格格格·特雷弗很早就到了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在纽约曼哈顿，这是全市人口最密集的行政区。为了避免早高峰交通拥堵，特雷弗不得不早点从家出发。

在连续工作了近两个小时后，特雷弗刚刚离开了他和同事的电话，想放松一下他的肌肉和骨骼。他一边在桌子后面伸展腿和脚，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从北塔68层的窗外，他碰巧看到了自由女神的雕像。

上午8点46分，砰的一声巨响，特雷弗的休息戛然而止。

一架飞机撞上了北塔，撞击位置在特雷弗上方20多层，几乎让他直接摔倒在地。随后，特雷弗开始与同事疏散，逃离生存。就在他成功逃跑的11分钟后，北塔倒塌了。

不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冲击。

克里斯蒂娜·斯坦顿住在世贸中心6个街区外，飞机撞击大楼震动了她的公寓。斯坦顿说:场景就像看一部可怕的灾难片。

回忆起20年前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20年后的今天，99·事件的影响依然挥之不去。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想讲故事。其实我们都是现场的目击者，我们有义务去了解‘9·11事件的人讲述了我们的故事，有义务解释9·特雷弗对斯坦顿说：事件是如何影响我们生活的。

世贸中心幸存者对话99·事件见证人。

【简介】

格雷格·特雷弗（Greg Trevor）：9·11事件发生时，在世贸中心一号楼(双子塔中的北塔)68层工作。他逃离大楼11分钟后，大楼倒塌了。

克里斯蒂娜·斯坦顿（Christina Stanton）：自1995年以来，她一直是纽约的导游。20年前，她在双子塔6个街区以外的公寓楼里目睹了99·恐怖袭击的发生。

惊魂一刻 在逃生中祈祷能见到家人

斯坦顿：我今年51岁，来自佛罗里达州。我在纽约住了27年，是一名持证上岗的导游。

“9·11”事件发生前，我们刚搬到距离世贸中心6个街区的公寓。我们的公寓在24楼，可以远眺双子塔。

“9·克里斯蒂娜事件前·斯坦顿塔为背景的斯坦顿及其丈夫合影。受访者提供图片

特雷弗：你还住在那里吗？

斯坦顿：不，我已经从那里搬走了。

我还记得9月11日早上，我在睡觉。飞机撞击北塔的冲击震动了我们的公寓。我丈夫很快叫醒了我。当时的场景就像看一部可怕的灾难片。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被疏散到巴特里公园（Battery park），人们试图看到发生了什么。我们看到建筑物上的东西掉了下来。我还听到很多谣言说飞机正在撞上自由女神像的路上，有人说飞机已经在时报广场坠毁了。

后来，被疏散到巴特里公园的人变得特别紧张，因为隆隆声似乎响起没完，感觉双子塔随时会朝我们而来。我想如果它纵向倒下来，一定会砸到在巴特里公园的人。

20年前，我只有31岁，我丈夫35岁。我们刚结婚。我们握着彼此的手，互相告别。一方面，我很幸运，我们都在一起；另一方面，我很生气。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这是结束吗？

特雷弗：让我简单地谈谈我的逃生故事。当飞机撞上大楼时，我首先听到一声巨响，然后爆炸。大楼有明显的晃动。透过窗户，我看到火焰以抛物线的形式落在街上，纸张飞扬，玻璃破碎。

几分钟后，我们聚集了工作人员，想通过楼梯逃跑。下楼的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一开始，我并不害怕，只是感到困惑和怀疑。我们有定期的消防演习，所以整个过程相对平静和有序。

上午10点之前，我们走到五楼，突然又发出了一声巨响。大楼摇晃得很厉害。当时我不知道南塔倒塌了。楼梯间充满了烟雾和灰尘，水从楼梯上流下来，大约4英寸深。大约又下了一层楼梯。当时，由于南塔倒塌的影响，紧急出口被堵塞，我们不得不返回上层。

当我被困在5楼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能否逃出去，我祈祷让我再见我的家人一面吧，我在乎的只有这一点。后来紧急救援人员清理了出口，让我们得以逃生，我们逃出后11分钟，北塔就倒塌了。

事实上，当时大约有2.5万人被紧急疏散，但有人认为留在世贸中心的人会死，也有人认为救援行动不成功。每当我想到这样的误解，我都会感到非常痛苦。

2001年的格雷格·特雷弗一家四口。受访者提供图片

面对淡忘 建议让“9·成为全国交流日

斯坦顿：近年来，我注意到人们对9·11事件的记忆逐渐淡化。在我看来，人们似乎认为9·11”事件的破坏只发生在16英亩（世贸中心遗址面积）之内，其中包括双子塔、飞机。

“9·11事件发生后，2002年3月，我又开始当导游了。一开始大家都知道这个事件，听说过这样那样的故事，大概是9·在11事件发生后的三四年里，人们对99·对11的理解突然减少。

从那时起，当我带领学生参观时，我会先问他们9·11事件知道多少。无论他们来自美国，他们的回答都离不开16英亩。当我问他们是否听说过船上救援时？他们只是空着眼睛盯着我。（船上救援是指斯坦顿和许多受袭击影响的当地居民在双子塔倒塌时撤离到纽约附近的新泽西州。

我意识到复杂的9·在11事件中，一些重点没有得到注意。袭击发生后，9·11事件很快就变成了只有单一焦点和维度的故事，在美国并不为人所知。·事件本身的影响范围缩小了，我不同意，这是关于数百万人的大事。

特雷弗：你说得对。

在“9·事件发生后，我还带领不同的团队组织参观世贸中心事故现场（Ground Zero）。有一次，我带着一群来自中东的记者来参观。当我们交谈时，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有一种焦虑和犹豫。我问他们是否一切正常。其中一位中东记者平静而温柔地看着我，问：你恨我们吗？这句话立刻让我哭了。

当然，我不恨他，我不是因为9·当然，他们不必为此承担责任。我们进行了非常深入的交流，他们还谈到了他们在美国的感受，以及他们因为背景而遇到的人的武断判断。

这件事让我开始思考，我们实际上是作为一个世界团结在一起，共同克服9·影响11。

你刚才提到人们在忘记。现在的问题是，9·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11事件将如何被铭记？我发现美国人不善于纪念重要的日子。美国的节日要么高度商业化，要么逐渐被遗忘在人们的记忆中。

从美国前总统布什和奥巴马到今天，9·11一直被认为是国家服务和纪念日，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服务，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可以让9·成为全国交流日。

让素未谋面的人，或是从未深谈过的人能聚到一起。他们可以谈论任何他们社群关心的话题。谈论他们在“9·像我们这样的事件经历，或者可以讨论其他关键问题。

如果我们能在某种程度上创造出来一个日子向这些人致敬，哪怕只是简单地坐在一起聊聊，以此致敬牺牲的救援者和平民。如果我们能这么做，这将帮助我们铭记这段记忆。

斯坦顿：好主意。

特雷弗：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逃离大楼时，我所做的一件事就是完全呼吸，呼吸没有灰尘的空气。我认为每一天，每一次呼吸都是上帝的礼物。每次我早上起床，我都会想，我有多幸运能得到这一切，因为很多人都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我们都是“9·11事件的幸存者，这是我们的共同经历，我们有义务9·事件发生的人讲述了我们的故事，有义务解释9·事件是如何影响我们的生活的。

20年后 人类应该彼此相爱，互相帮助

特雷弗：“9·11事件给我的创伤一直持续到今天，我将终生应对。我说过很多次，我似乎踏上了一段漫长的旅程，但无论我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我都不能回到2001年9月10日，也不能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日子。

如今我正用一种哲学的态度看待我的生活。我肯定你也经历过这些，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产生幸存者内疚，当你回想起这些事情，也会感到有阵阵悲伤袭来，尤其在每年的这个时候。

斯坦顿：是的·11也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做的一切，我生活的一切都与9有关·它完全改变了我对未来的期望。

“9·事件发生后，我开始问自己一些重要而困难的问题。我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们为什么要工作？生活到底是关于什么的？

克里斯蒂娜2019年·斯坦顿写的《走出9》·《阴影》出版。受访者提供图片

我想很多人会问自己这些问题，但也许要等到我们现在的年龄，等到我们50多岁。在某种程度上，我非常感谢我们在年轻时被推着思考这些问题。

我记得在我告别丈夫的那一刻，我在生活中找到了两种爱，一种是我的信念，另一种是我希望人们能记住9·11。这些事情给了我个人动力，也让我更爱我的丈夫。

特雷弗:是的，我理解你的感受，我对妻子的爱也是如此。直到今天，我在高等教育领域工作了17年。我总是和同事分享一点，那就是家庭永远排在第一位。不管你做什么，家庭永远是第一位的。你必须关心你的家庭。家是你的基础，这很重要。

2021年的格雷格·特雷弗一家四口。受访者提供图片

新京报:20年过去了，你觉得美国或世界现在更安全了吗？

斯坦顿：这是一个全球化的世界，我们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任何人都可能处于不安全的环境中。

特雷弗:我同意你的观点，总有威胁。

在我看来，为了人类更多的福祉，全人类可以共同努力，克服任何挑战。无论是9·11事件仍然是全球流行病。我们应该关注失去的生命，思考失去生命的人及其家人，不仅包括美国，还包括来自世界各地的人。

斯坦顿：我认为世界是一个整体，相互影响。面对自然灾害、大流行病等，我们需要彼此相爱，帮助同伴。

特雷弗：是的，（生活）总是有挑战。总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一些疾病需要治愈，一些恐惧需要克服。我认为我们有能力这样做。

新京报记者 栾若曦 朱月红

编辑 张磊 校对 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