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阚文咏

说到字库塔，我相信很多年轻人都会感到奇怪。因此，当我看到一张古塔的照片时，我以为它是一座佛塔或风水塔。我不知道它是字库塔，它仍然是李庄的。

我的想象力瞬间更新。原来李庄还有一座字库塔。我有点惊讶和困惑。它怎么能隐藏在未知的历史底片中呢。

李庄字库塔(梁思成) 林洙供图）

在照片中，字库塔处于仰视的角度，这可能是摄影师为了突出其遗世孤傲而故意做的。塔高约10米，塔身为三层八柱，每层之间都有精致的塔檐。二层塔檐下有残缺的石楣，上面有字库二字，字迹如沙画，模糊而脆弱。石楣下为孔形投放口，左上方为十字花孔。塔顶线条流畅优雅。几株小杂草从塔尖冒出来，仿佛在风中摇曳，向灰暗的天空展示着它顽强的生命。

令人惊讶的是，这张老照片是由建筑大师梁思成拍摄的。根据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信息中心的档案记录，照片拍摄于1940年，位于李庄板栗奥农村。当时，梁思成刚到李庄。

字库塔的故事

1940年，李庄欢迎同大迁川；一切需要，当地供应。一封16字电报开启了许多文化教育机构迁往四川的序幕。1940年秋，同济大学、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中央博物馆筹备办公室、中国建设学会等文化机构迁往李庄。一群学者和大师住在李庄板栗澳。正是在这里，梁思成发现了这座字库塔。

显然，梁思成测量了字库塔(照片中的竹竿是注脚的)，然后选择了一个好的角度，举起相机，稳稳地按下快门，给它拍了一张标准照片，这也是李庄字库塔留在世界上的唯一见证。

李庄字库塔远景照片(梁思成) 林洙供图）

在李庄期间，梁思成拍的照片并不多。即使像李庄的头号风景奎星阁一样，他也没有进入他的镜头。这是从上海到宜宾2000多公里长江建造的最好的亭子。梁思成称赞它。可以看出，这座字库塔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以至于他珍惜每一张胶卷。当他离开字库塔时，他反复回头看。他忍不住又架起相机，拍下了它孤独的视图。

字塔又称敬字塔，珍惜字宫。在我的家乡川南，简称字库。虽然字库塔已经在全国许多地方消失，但它曾经承载的信仰仍然值得回味和尊重。古人认为文字是神秘的，传说中，仓颉造字后“天雨粟，鬼夜哭”，因为上天害怕人类识破天机。正是因为文字的出现，人类才脱离了野蛮进入文明。人若不识字，就是混沌蒙昧，所以，一旦孩子开始拜师识字，就叫发蒙，意思是消除蒙昧，开启智慧。在古人眼里，文字、纸墨都是圣贤心迹，不能亵渎。因此，所有的字迹纸都不会丢弃。即使是无用的废纸和墨水也不能被玷污和腐烂，而是应该集中焚烧以表达对文字的尊重。

为此，古人编写了《珍惜法法》、《珍惜字法》、《文昌皇帝珍惜字法》等劝说书，有些地方还有《珍惜字条约》、珍惜字协会、尊重字协会等。主要活动是搜索字纸，建造焚烧炉——字库塔。到明清时期，字库塔一般很受欢迎，特别是在南方，书院的街道和城镇路边经常有不同形状的字库塔。一些学术家庭或大家庭，也会建造自己的字库塔。

在字库塔下郊游的先生夫人。左起云钦立、董作宾、李济夫人陈启华、董作宾夫人熊海平等 (董敏图)

在川南南部，不识字的人被称为盲人。因为不知道书中的世界，等于屏蔽了世界上的一切。如果你想在下辈子睁开眼睛，你必须珍惜纸，去图书馆为纸送死。因此，在字库塔前，一些老人经常烧纸，祈祷他们将来能成为一名学者。

民间信仰最终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故事。比如老人捡字，就是已故诗人流沙河在《家乡异人记录》中记载的。他说他老家有一个何老太爷，家里有一百亩良田，也是一个有钱人。不幸的是，他患有眼病，视力模糊。他认为这是他不识字的报应。于是，他每天背着一个写着珍惜字纸的竹篮，拿着一把钳子，沿街把字纸捡在篮子里，然后背到字库塔里烧。

板栗奥先生们

那么，李庄字库塔后面有没有故事？我带着梁思成拍的照片来到李庄。

到你到达板栗奥时，你首先看到的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旧址——栗峰别墅。这里原本是当地张氏家族聚居的院落群，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一个社区。由多个独立宅院组成，如下老桂花洼、田牌坊、茶花院、戏园子等。中国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人类体质学研究所和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都安置在各个房子里。一批研究历史经典、考古训斥、语言文字等文史学科的先生隐居在这里。例如，戏园里装满了甲骨文，牌坊头上堆满了数百袋明清档案，在田整的院子里，十个大房间都是历史学院的图书馆，里面有13万多本中文书。西文书籍1万多册，中外杂志2万册，是战时后藏书最多、规模最大、核心最强的文史图书馆。为方便内迁李庄的学府机构查阅书籍，即使是李庄以外的学者，也有千里迢迢到板栗洼查资料。即使是李庄以外的学者学机构查阅书籍，甚至李庄以外的学者也千里迢迢去板栗奥查资料。当时李庄之所以能成为战时四大文化中心之一，主要是因为板栗奥的文化高地。

李庄

我在附近找到了几个当地人，把字库塔的照片翻给他们看。他们说这是张家的字库，很久以前就修好了，位于那边山坡的顶部。只是被拆了，人们拿着砖头和石头来修房子和猪圈。我问什么时候拆，他们说大概是80年代。

在他们的指导下，我看到了字库塔的位置，正好对着栗峰山庄。虽然现在没有塔影，但当年开门见塔的意境还是可以想象的。我忍不住按下时间的倒退键，仿佛看到曾经隐居在这里的先生，晚饭后走出别墅，散步，看塔，这是一幅没有违和感的画面，一群研究文学和历史的先生，经历了无数的圣人的心字库塔，在一个僻静的山上。如果时间回落，另一个场景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在族长的带领下，张氏族人拿着一卷纸墨练笔，或者残缺的书，朝字库塔走去。在进入塔点火之前，还有一个虔诚的仪式，比如祈祷阅读、跪下和磕头。然后，火升起，纸变成烟，从塔顶冲向天空。

张家第五代张学铭(南溪县志)

幸运的相遇

我决定去看看。也许字库塔的基础还在。从栗峰别墅到字库塔，直线距离只有公里，但必须绕过蜿蜒的小路和狭窄的田野才能到达。幸运的是，一路上，邻居们讲的故事缓解了路上的紧张。

他们说的是张家建字库塔的民间传说:

据说200多年前，由于阴阳先生的指导，张氏兄弟从李庄坝迁到板栗奥犀牛山，并在犀牛背上修建了栗峰别墅。从此，张家顺风顺水，兴旺发达。而当初为张家指点风水的阴阳先生，因道破天机遭天谴，成了失明的盲人。虽然张的家人履行了承诺，把盲阴阳带回家供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禁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厌恶。最后，他们派他去推磨，整天瞎转。阴阳先生的徒弟知道这件事，发誓要惩罚张家。于是师徒合谋，然后向张家献言，说张家还需要在栗峰别墅周围挖四口井，在犀牛山尾建一个烧砖的窑房，在山前建一个字库，这样才能保护张家锦上添花。张家不知是计，一一照办。结果犀牛山的四只脚掉进了井里，牛尾有窑房，牛头前的字库被绑在牛桩上，无法逃脱。于是犀牛慢慢死了，张家逐渐衰落。

这可能是当地村民看到他起高楼，看到他宴请客人，看到他倒塌后推出的八卦笑话。我在《南溪县志》上发现，清朝中后期，李庄镇考科取士、上榜的人才大多来自板栗洼张家，李庄广为流传的张家顶(官帽)大多来自此。可以看出，字库塔的建设并没有影响张家族的繁荣，而是说明张家族尊重文化，实现了读者修字库、发科举的愿望。过去的人们，尤其是没有文化的乡民，在解不开盛衰转换的魔咒时，总是甩锅给风水，认为世间的得失成败，取决于阴阳先生的相地之术。所谓时代造英雄，是指时代对个人、民族甚至国家的影响。张家，李庄板栗洼，兴盛于清朝，衰落于民国初期，究其原因，只是时代潮流。

来到字库塔所在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思茅草，郁郁葱葱。邻居们指着坡顶上的一棵黄角树说，就在那里。

字库塔下只剩下几块遗石砖和后面的黄菊树(王荣全摄)

我来到黄角树下，拨开周围的杂草，找到几块长满苔藓的残砖，以确定这是字库塔的位置。我有点失落，盯着前面的栗峰别墅，想起那里曾经是烽火中国的大书案，突然，我为这消失的字库塔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在它的一生中，我见过傅斯年、李济、董作宾、陶孟和、梁思永、李方桂、李林灿、吴定良、陈盘、劳动、梁思成、林徽因、刘敦祯、凌纯声、芮逸夫、吴金鼎、郭宝钧、夏奈、曾昭宇、罗尔纲、任继愈……梅贻琦、罗常培、金岳霖、李约瑟、费正清等中外人士来到板栗洼地，这是一个庞大的学者天团，可以与他们见面，实在是身为一座字库塔最大的荣幸。

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找到了梁思成先生为这座幸运的字库塔拍摄的照片。在它曾经优雅的地方，我捡起几块残留的石头和砖头，看到一棵黄色的角落树，在它的塔址上生机勃勃地生长。我相信这就是它的生活。

(作者是抗日战争著名乡绅罗南新的曾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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