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孟晋

导演杨丽钠的新电影《妈妈！》延续了女性三部曲前两部电影的敏锐触角，对母女之间的依赖关系有了更深入的关注。生活中的紧急事故和挥之不去的遗憾，两者就像一个阴影，就像一个密码在亲情中打开。

影片的主线与隐线交织在一起，以奉献和救赎完成了诗意的旅程。

爱是亲情中唯一能点燃的

严格地说，妈妈！并没有考虑在母女关系的主题上挖掘新的想法。从女儿对已故父亲感到内疚的线索来看，暖色背后有一个不可分割的阴影。事实上，超过一半的电影是夜剧，白天主要是雨天。但无论如何，这部电影为母女之间的深情增添了一个新的电影和电视样本：这种家庭之间的相互支持被赋予了人性的光辉。

母女这两个角色对比强烈，母亲是文科背景，在坚强中释放突然；女儿是理科学生，忍受着无法挣脱的内疚。吴彦舒和奚美娟两位主演充分展示了他们高超的演技，尤其是在如此狭小的室内空间里，传达出如此翻江倒海的情感流动。影片中有许多慢板处理，比如读裴多菲的诗:你爱春天，我爱秋天。这是对母女心理状态的不同影射。

有趣的是，当女儿发现自己患有阿尔茨海默病时，角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完全改变了母女之间生活依赖的平衡。影片一开始，当85岁的母亲爬上梯子，拿着书架上的书时，65岁的女儿在书架上写了一张纸条爬起来会摔死，母亲回答说不爬起来会死。显然，女儿已经很久没有用语言和妈妈交流了，她们有手语暗号，三声指，代表着我爱你。然而，一生未嫁的女儿一直处在自己垒起的封闭世界中，她服侍年迈的母亲也只是敬着一份孝心，她内心的重心始终放在亡故的父亲身上，从为父亲整理考古手稿，到不断地幻觉父亲的出现。

《妈妈！》让观众感动的是爱的维持和重建。当女儿发现自己患有老年痴呆症时，家务的负担落在了老母亲身上。阿尔茨海默病对人类的沉重打击在于失忆，这不仅切断了未来，也阻断了过去。女儿必须在生病前安顿好母亲，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也许有人会在两年前安东尼拍电影·比较霍普金斯主演的《被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包括演技派的飙戏。但《妈妈！》令人惊讶的是，生病的不是母亲，而是女儿，杨丽钠作为纪录片导演首次亮相。她过去的情节电影风格总是有一种强烈的纪录片味道，直接面对生活的残酷和人性的不安。她的女性三部曲包括最后一部《母亲》！》主人公笼罩着深深的焦虑。在《妈妈！》其中，两位女主角奚美娟和吴彦舒将自己的角色扮演得非常立体，尤其是奚美娟几乎是第一次自毁形象母女对手戏的后半部分打破了最初的沉闷，他们又认识了对方，就像一股暗流拍打着对方，这是最原始、最真挚的爱。

这部电影是杨丽钠在努力和之前的作品中创作分水岭的电影。她知道时间和空间的融合是创造艺术的必要途径。如果女性三部曲的前两部电影恢复了现实的真实一面，那么妈妈！这是一件进入知识分子精神世界的艺术品，所以标题从春歌变成了妈妈！，可以看作是进入市场，不失去艺术坚持的有力一步。

对年轻女孩的宽容是对父亲的救赎

妈妈！有两个场景是自由的，就像给没有盛开的青春洗去悲剧的眼泪。其中一个是女儿穿着婚纱在街上奔跑，另一个是女儿在桥的左边奔跑，母亲在桥的右边追逐。跑步，已经成为挣脱的象征，但也是对生活目标的补偿。近年来，杨丽钠似乎在寻找一个有意义的词汇。

更具象征意义的是，当女儿生病时，她把母亲拉到床底下，这种恐惧加深了她的内疚。在幻觉中，父亲出现在房间里，尤其是站在门外的树下，是女儿一生中不可避免的错误来源，这是深夜发作的痛苦。虽然导演没有专注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命运，但缺乏男性角色正是母女之间的沟壑。这条暗线在电影中若隐若现，却始终为感人的爱埋下人生的转折点。

关于那个年轻女孩周夏的安排，就是为救赎松开紧绷的绳子，对女儿来说，她似乎又重新安排了人生。这是合乎逻辑的，也是这部电影有趣的情节。当她被周夏栽赃甚至偷回家时，女儿充满了善意和宽容，因为她知道生活的悲剧终于有了导火索。多年后，她只能通过掐灭导火线来挽救脆弱的生命，以弥补对父亲的伤害。《妈妈！》最光明的一点就在这里，最后周夏走上正道，带着饥饿的女儿来看望她们。

导演很好地掌握了节奏感，丰富的细节使电影没有被诗意淹没。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剧本，有爱的主题，有埋葬内疚的线索。生活中也有突变的内容，无法治愈的疾病和健忘症为电影创造了更大的挖掘空间。

影片中关于水（包括雨）的形象值得讨论。它冲刷了生命的重量，也是一种暗流的呼应。女儿躺在湖里的船上，洒完稿纸拍照片非常美丽。习美娟适合破壳而出的平静。

这部电影最终追求了丰富多彩的效果。母亲推着轮椅上的女儿，从海边疗养院来到被海浪拍打的海滩。这里可以有不同的治疗和预兆，但生活的舞蹈和明亮的天地色彩就像爱的汹涌潮水，生活完全自由。

幻觉中的女性主题和对生活本质的探索

杨荔钠的女性三部曲一直贯穿于她对女性群体的关怀。首先是对女性进入中老年人焦虑状态的分析。《春梦》以两性关系为入口，把握女性卷入生活无奈的漩涡；《春潮》描绘了母女冲突中长期积怨的精神状态；妈妈！》它似乎是最明亮的颜色，但进入更广泛，是群体和个体之间的对比和缩影。三部曲中的女性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失语，妈妈！》女儿长期处于失语状态，是母亲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的坚韧唤醒了她柔软的意识。

幻觉，也是杨荔钠女性三部曲常用的技术，妈妈！用幻觉为父女铺平了这条缺失的黑暗线。春潮中最难忘的幻觉是，母亲就像一只被束缚的羊，以加强女儿的对立。令人欣慰的是，杨荔钠试图在《妈妈！》中解决这种对立，它的融合是基于母女和年轻女孩的相互支持。在幻觉和现实之间，可能是导演想要链接的生活本质。

她不喜欢用抒情或形象的灵巧来掩盖自己作品中的感，就像导演自己的性格一样，她宁愿干燥也不愿潮湿。再加上她纪录片和情节片的特点，我有时会严厉地认为，如果她留下更多的空白，她会更强大——电影的后半部分的细节甚至太饱满了。但对于一个人的风格，更客观的理解是：她还在表达的路上。

我第一次认识杨荔钠是在贾樟柯的电影《平台》中。她扮演女二号角色。当时，她使用了艺名杨天一。影片中的西班牙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一个渴望自由的角色，但它有杨荔钠作为东北人的清新精神。在屏幕上，她非常年轻，精力充沛。没有人认为她很快就会如此固执地表达女性的痛苦，从中年到老年。

看了她之前的采访，我有点惊讶。上世纪90年代末，她用20多万元买了一个DV编辑器，为了编辑200多小时的老人材料，在纪录片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作品对现实世界有很好的直觉，她后来的情节也有一定的联系，一群老人通过夕阳解决命运，直到逐渐消失。

杨丽钠冲动地接近老人，但当她拍摄《家庭视频带》时，她带着创伤接近父母离婚的真相。在这部私人电影的最后剪辑中，所有多余的户外镜头都被删除了，只留下了镜头的直视，展现了一些难以恢复的真伪。

一个人的生活肯定会在缺陷中成功，杨丽钠也会在自己的痛苦中找到出口。在电影《妈妈！》中，女儿对母亲说：爸爸的日记从来没有提到过你。母亲回答说：他只对5000年前的女人感兴趣。我可以看到，母亲在生命的尽头放下了一切，而女儿还没有放下。

妈妈！有不同的维度，包括对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照顾。想起一部关于这种疾病的电影《依然爱丽丝》中的一幕，女主人公开朗读了著名女诗人伊丽莎白·毕小普的句子：很多东西失去后似乎都充满了意义，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幸。

《春潮》中，郝蕾饰演的女儿最后那段在母亲病房里的独白，突显了对立的关系没有弥合。而在《妈妈！》里，杨荔钠的人物温柔了很多，不幸并非是全然的不幸，生命的尽头也有平静的欢愉。

(作者为著名文艺评论员)

来源： 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