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确定性到来时。

一

秋夜，小罗在北京五道营胡同里晃动手电筒，在垃圾箱旁找到了一个裂开的珠宝盒。

一年前，他还在望京高端写字楼加班。下班后，路边等车的白领很常见。树影婆旋，气温比现在高。

他的公司在教育轨道上经历了几次冲击。他熬过了四轮裁员，今年夏天被裁员。

失业后，他经常失眠，直到刷手机看到stooping”。

“stooping在推特上流行，意思是弯腰捡，提倡捡旧东西，互相交流。

8月1日，他第一次出去，开始在租来的地方附近的胡同里拾荒。

胡同幽长沉默，那是他陌生的世界。拾荒者大多在深夜10:00到凌晨3:00前行动，在环卫工人上班前行动。

在北下洼胡同，他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垫子，类似沙发垫，看起来很干净。

他拍照发给小红书，很快就有人留言，想给我的流浪狗做冬垫，更多的人对stooping感兴趣的是，他一天涨了一千粉丝。

白天求职进展缓慢，晚上拾荒逐渐成为生活的主轴。罗纳尔迪尼奥的设备越来越齐全，从步行到骑自行车。

他捡起珠宝盒、摩托车头盔和折叠桌。后来，他建造了stooping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

群里的规则，新人会改昵称，用蹲字写下愿望，比如蹲吉他，蹲蛋糕模具，蹲旧衣服，蹲钢琴。

群友的热情超出了罗纳尔迪尼奥的预测。毕竟这三年经常被排队囤货填满。每个人到什么都抢，整体都有氛围感。

国庆节期间，他去了王府井美术馆边的半地下室，参加了一个破烂节。

地下室白光明亮，水泥摊满，摊主多为年轻人。

一些摊主卖掉了他们想卖的东西，其余的都是免费的。一个做外贸的女孩，拿着一大袋卖不出去的衣服，免费分发。

小罗用头盔换了一个可以放绿萝卜的小架子，花了10元买了一个星巴克猫爪杯。

几年前，这杯还是一杯难求，黄牛炒价过千。

走在摊位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近年来正在进入一个未知的阶段。他喜欢浏览豆瓣的低消费研究小组，该小组有15万名成员，小组简介中写道：

有些人终于赶不上消费主义的膨胀发展，开始对很多事情失去兴趣。

介绍援引三浦展的《第四消费时代》。书中说，日本经历了经济危机、两次大地震、单身社会和老龄化，开始进入低消费时代。

女孩韩孟也是一个团队爱好者，经常去寻找省钱的策略。她提倡走路和工作，买便宜的面包作为早餐和晚餐，通常喜欢买临时酸奶，穿梭于多个平台，比较克数和价格。

今年秋天，酸奶土匪登上热搜，人们对高档酸奶的价格堪比晚餐感到愤怒。

韩梦觉得不可思议，酸奶收割不了她，只要失去消费羞耻，就能保护钱包。

女孩吴越比她省得更彻底。她用猪肉煮油，自制沥水槽和储物盒，最后准备弃用洗发水，改用无患子果肉。

一斤果肉，六七块钱，每次泡水洗头，可以用上半年。

在小组里，屏幕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策略。一些女孩发帖说，避免下午买零食的方法是含有自己干燥的杏干，一起可以持续一个小时。

杏干贴走红当天，国家统计局发布数据，CPI2020年4月以来，同比20年4月以来最高。

吴越关掉了新闻。去年，她回到家乡山东烟台准备考公务员。家里缺一张桌子。她用行李箱和书盖了一张桌子。

桌子靠近客厅的窗户，窗外是建筑和灰色的天空。

二

吴月买了一台胶片相机，相机掉在角落里，满是灰尘。

那一年，这是豆瓣流行的神机，二手炒的比出厂的时候贵。吴月曾计划带它去北京大使馆拍照，到处都是金叶。

她热情地下了闲鱼的订单，又买了两个镜头。然而，由于购买后使用麻烦，她很快失去了兴趣，一次也没有去大使馆区。

那些年，她耳边似乎总有无数诱惑购物的低语。声音中，她买了很多零食、化妆品和直播间的黄金首饰。钱不够，就用花买。

韩梦也陷入了声浪之中。她双十一囤的洗衣液用了四年都没用完，当年买的3ce到目前为止，眼影还没有开封。

给她印象最深的是2015年的双十一，客厅电视播放双十一晚会，萧瑟的秋夜有春晚的错觉。

电视上打着抬头看明星，低头买买的字幕，各行各业的明星争相加入，连黑衣黑裤的007也一脸傻笑登台造势。

当年晚会观众超过3500万。第二天，马云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觉得昨晚有点过年了。

他对双十一模式非常满意：

双11应该再做100年，这一天的存在可能比阿里巴巴长。

他的信心来自于当年流行的数字。

那一届双十一，淘宝全天交易额912亿元，媒体比喻912亿元换成100元现金，可以来回铺百里长安街四次。

是油漆工更直观地感受到了火红。那年秋天，北京数千名油漆工的工资飙升了30%。他们想把全市3000多辆快递车刷成双十一红。红色遍布全市。

在杭州，电工整晚都呆在配电室里，以防止洪峰引起的跳闸。主人的世界不是红色的，而是红色的所有魅力：炎热、兴奋和危险的高潮。

那一年，一向不爱消费的小罗，也买了一件品牌冲锋服。

他还在济南学习，决定毕业做产品经理，选择最稳定的教育轨道。

他穿着冲锋服去了英雄山文化市场。市场上人流熙熙攘，他以为世界会一直喧闹。

此后，双十一连年举行，低语渐渐兴奋起来。聚划算在哔哩哔哩广告歌洗脑循环:购物快感可以打破所有烦恼。

秋天要喝第一杯奶茶，冬天要吃第一顿火锅，恋人要过214、521、7月7日，父亲节母亲节圣诞节，每天都是双十一。

在日常生活突破2亿元的小红书里，吃饭要有异域风情，游要有不同的长袍，住宿要有最漂亮的民宿，旅游要打卡所有的网上名人。化妆有纯粹的欲望，心机，不同的类别，对应不同的化妆品。

网友表示，小红书10个用户中，8个有Chanel，9个有Gucci，9.5个有Hermès，不到小红书，你就不知道中国女人这么有钱。

浮华的梦充满诱惑。雷小山在《廉价中国的终结》中写道：

人们喝星巴克咖啡是为了体验咖啡杯里梦寐以求的奢华生活。

梦中最耀眼的女孩叫信小呆。她曾在微博上抽取锦鲤礼包，组织者拉起100米横幅庆祝，横幅上写满了免费旅游的国家和商家。

横幅是消费时代的浮世画，但锦绣下隐藏着暗流。

绝大多数奖品更像是优惠券、交通费等。

三年后，信小呆花光了20多万积蓄，自称生活不好，并有抑郁倾向，明年三十，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三

在烟台备考公务员的日子里，吴越习惯了一天只吃一顿饭，她叫早午饭。

有一次在路边，她遇到了一个卖葡萄的小贩，阳光玫瑰，每公斤5元，远低于她在北京遇到的价格，但她仍然离开了，因为家里没有桃子。

她抵制溢出消费。今年双十一，她什么都没买，甚至淘宝京东APP没打开，去年双十一买的卫生纸还剩十卷。

韩梦买了面膜和眼霜，但一切都是从实用开始的。她说气氛有点冷，身边的朋友不谈双十一，而是谈大病防治。

许多年前，她还转过信小呆的抽奖微博。但今天，她说她不相信运气，更喜欢稳定的幸福。

她最近喜欢浏览豆瓣的反消费主义小组。小组简介说，直播带货，网络名人种草，都是消费主义的胁迫。

变废为宝，寻求平替，以虚无对抗虚无，在小组中很流行。

银瓶里的琵琶声渐渐消失。2021年，《咬文嚼字》发布了消费者热词，入选。微博调查显示，报复性存钱比报复性消费更受欢迎。

有人问知乎什么时候意识到要存钱？

答案写道:当疫情停止整个城市，却无法停车贷、住房贷款、柴米油盐时。

去年的双十一，百度热搜首先是双十一真的比平时便宜吗？

今年的双十一，阿里和JD.COM都没有公布双十一期间的总交易量，新闻稿用了一个词叫稳中向好。

在低消费群体中，双十一的话题迅速蒸发，仿佛朝露，有人又贴出了《第四消费时代》的段落：

人们追求的是充实生活和时间的消费，而不是消费生活和时间。

不再有夜宴狂欢，不再有数字崇拜，走出消费幻境的人，开始迎接未知的未来。

欲望是漩涡，欲望也是引擎，让未来的故事悲欢离合。

以日本泡沫危机为模板，低消费催生低欲望，失去动力的日本社会陷入老龄化泥潭，至今仍未挣脱。

如果以美国大萧条为模板，那些走出萧条的人，看到了起起落落，踏上了起落落，诞生了大量的实际企业家。萧条是黄金的起点。

历史似乎回归，但仅供参考。每一步都是不可逆转的。

双十一那天，北京天降灰雾，能见度很低，没有楼台，没有渡口。

罗纳尔迪尼奥下了订单，买了一些日用品和木工工具。过一些木制品，对手工感兴趣。

他不想以此为主业，但一刨一锯，能让一切回到简单的样子。

(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