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间隔不到1米的防盗门将烟味的喧嚣与郊区宁静的夜晚隔开。

数十名赌徒围坐在椭圆形赌桌旁。银铃“叮”的声音：买离开！五颜六色和不同数量的筹码被拍在桌子上。桌面上的叫牌声、哀叹声、咒骂声和手掌声混合在10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

这是澳门赌场常见的“百家乐”赌场。《北京新闻》记者最近发现，在江苏无锡、昆山、太仓等地，这样的场景在地下赌场上演。

每张牌不到一分钟，有人一次扔出几万元，有人输掉所有存款，当场借钱买代码。赌徒们不知道这些看似热闹的赌桌实际上是一个“狩猎”陷阱。

庄家做局，叠码仔(为赌场拉客的人)抽成，荷官控牌，牌托陪玩。赌场控制着每场比赛的输赢，“有些场地一天赚400多万。”

赌场藏在写字楼里，层层暗哨，文身男撑场

“是你的第一手客人吗？你以前赌过多少钱？你在哪里赌过？”

出发前，自称在赌场有股份的孙哥盘问了客人的情况。“我们这样做，要保证场地的安全，不靠谱的客人不能带。”

在秘密调查中，《北京新闻》记者作为叠码仔与赌场搭线，另一名记者假装是赌徒。在确认记者想要带来的“赌徒”可靠后，孙通过微信发送了一个定位地址：沿着上海大道和一条未知的断路交叉口。

地图显示，位于江苏省昆山市华桥镇，距上海市辖区仅3公里。除了一家面粉厂和一座名为“姚谷国际”的建筑外，周围没有其他标志可循。

7月17日晚上10点左右，根据定位导航，《北京新闻》记者从苏州乘车，沿着北京和上海高速公路向东，一小时后到达定位地点。记者注意到，丁字十字路口，周围大多是围墙施工现场，很少有车辆和行人经过。

孙哥在电话里指挥记者深入无名之路。步行约300米，穿着白色金边套头衫，看起来278岁的孙哥向记者招手。

孙哥和一个中年男子看了记者几眼后，他们默契地把记者带到路边的一个院子里，然后拐进了地下停车场。

地图显示，这里是尧谷国际中心，是一栋商业写字楼。停车场里，两辆黑色轿车堵住了电梯入口，四五名强壮的男子坐在车里。

孙哥向车里的人打招呼，“有客！”一人立即下车，带记者一行进入电梯，其余人仍在电梯口。

带路人非常警惕，在电梯里互相看着记者，一句话也没说。电梯升到顶层12楼。灯光昏暗，走廊狭窄，没有人走路，只能听到鞋底和地板之间的摩擦。

带路人在一扇白色的门前停了下来，敲了三下，门从里面打开了。带路人和记者进门后，发现前面还有一扇门。第二扇门直到五个人都进去才打开。

100多平方米的房间被四张赌桌切割。地上铺着地毯和墙壁。在西角，有一个代码更改的柜台。30多名赌徒、堆码男孩和看场的纹身男子聚集在一起，使这个秘密空间热闹起来。

7月下旬，《北京新闻》记者秘密访问了苏南许多地方的四家赌场，发现这些隐藏的地下赌场非常警惕。为了防止“风险”，他们拒绝“不玩”的陌生人进入市场，并在外面设置了一层暗哨，房子和外面也充满了监控。

《北京新闻》记者曾进入昆山玉山镇的一家地下赌场，因未更换筹码而被怀疑参加赌博。第二天，当记者再次联系在线时，对方拒绝再次带记者进入市场。在进入无锡投资城路的一家赌场之前，记者被换了两辆车，连续三个秘密哨子，可以进入。

在昆山花桥区地下赌场，10多名赌客围在一张赌桌旁。 新京报记者摄

入场2万起，有人一小时损失20万

昆山市花桥镇赌场有规定，最低换码2万元。

据《北京新闻》记者观察，在这家赌场，20多名赌徒中，不少人持有超过10万筹码，有人下注5万元。

这是澳门赌场常见的“百家乐”纸牌赌博。赌徒可以随意赌“庄”或“闲”。荷兰官员开了两张牌，一张赢了，庄家按照注码杀了赔偿。

赌桌前的电子屏幕上记录着过去的卡路，桌子的下注限额标记在下面。开头的三张赌桌，最低下注1000元，2000元，3000元 ，最高每次可下注20万、30万元。

“叮”一声，荷兰官员拍了拍他面前的银铃，买了就离开了。赌徒们在赌桌上的“庄闲”区域压制了五彩缤纷的筹码。一张赌桌上有五个赌徒，他们全压庄，下注了一万多个筹码。

荷官从牌盒里拿出两张牌，依次打开，“闲9点。”然后把另外两张牌发给下注5000元的女赌客，让下注最高的赌客开牌。

第一张牌是“2”，赌客们兴奋起来，“三边，三边！”女赌客把纸牌换成碎片，“6点。”

“又输了！”赌徒们哀叹道。这时，已经是深夜将近12点了。一位赌徒打电话说：“再给我3万元。”挂断电话后，他转身把红牌交给了赌场的工作人员。“再帮我拿3万码。”

曾在澳门赌场工作的方杰(化名)向记者介绍，赌场设置了牌照来记录赌客的输赢。赌场根据牌照记账，来的时候换了多少筹码，走的时候输了多少。

现场借钱在赌场已经司空见惯了。“这都是小钱。”方杰说，来苏州、无锡、昆山等地赌博的客人不乏做生意的老板。他们以前经常去澳门赌博。今年因为澳门疫情不通关，一些赌徒来这里赌博。

同桌的赌徒似乎没有被这个借钱电话打扰。他们盯着赌桌和牌路，计算下一个赌注。下注、发牌、杀赔，每分钟重复一次。荷官面前，有四副扑克牌盒，很快就见底了。

与其他装满赌客的牌桌不同，房间里的另一张赌桌上只有一个有上海口音的中年男子。赌场工作人员拒绝在这里下注，“这张桌子”。换句话说，这个人只能在这张赌桌上下注。

记者观察到，这名中年男子每次下注3万到5万元。连输两次后，他撕掉了手中“不争气”的牌。几秒钟后，他换了5万元的筹码。

在赌博结束后，这名男子赢得了几张2000元的小注。当他看到卡片并运回时，他开始下大注。他来回打了10多个，5万个筹码又输了。记者注意到，从这名男子进入赌场到离开，他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至少损失了20万元。

《北京新闻》记者在苏南地区的四家地下赌场调查中发现，每晚损失数十万元的赌徒并不少见。位于太仓浏河镇的赌场也模仿澳门赌场，在大厅里分开一个贵宾厅，接待赌徒。”大客人一夜之间损失数百万元是正常的。”孙说。

一家地下赌场的筹码和号牌，江苏太仓浏河镇。 新京报记者摄

荷官做手脚牌托陪玩，赌场“包杀”一晚进入数百万

赌徒们不知道他们是陷入陷阱的“猎物”。

从晚上8点到凌晨2点，在昆山花桥镇的赌场里，赌徒们进进出出。最后，只有记者所在的赌桌和赌徒。旁边的一位女赌徒多次暗示记者跟随笔记：“你看，我又赢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看到记者带来的“赌客”没有动静，孙哥有点不耐烦， “你的客人怎么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下注。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客人了。如果不行，赶紧带走。”

事实上，这张赌桌上还坐着七个“赌客”。据孙哥说，除了记者带来的“赌客”，其他六个人都是赌场的“牌托”。

在赌场工作过的方杰透露，这些牌托都是赌场花钱雇来的，任务是“带客人下大注”。

一位经常带客人去赌场的叠码仔也向记者证实了这一说法。他说，每个地下赌场都有牌托。当赌徒年轻时，他们坐下来衬托气氛。当真正的赌徒来时，他们中的一些人让座，而其他人则坐在旁边，引导客人下注。

新京报记者在无锡招商城路地下赌场暗访时，听到赌场工作人员问一个叠码仔。“赌场找牌托500元。客人输的那么少，赌场都赔钱了。”

除了牌托，这些赌场更大的陷阱来自赌客面前的“美女荷官”。

许多帮助地下赌场吸引顾客的叠码仔告诉记者，赌场发牌的荷官都是来自东南亚的“专业人士”。

一位曾经开过赌场的人告诉《新京报》，牌桌上有很多作弊手法。当荷兰官员移动他们的手时，他们可以更换牌。很少有人能看到专业人士的操作。甚至在一些牌桌上，扑克牌都是用药水浸泡的。戴上配套的隐形眼镜，你可以看到牌面。“十赌九输？每次赌博都会输。”

熟悉记者后，孙哥对此并不忌讳。“我们这场比赛是‘包杀’，客人赢不了。人家(荷官)有技术，你根本看不出怎么作弊。”

通过“包杀”的手段，只要赌场有叠码，就可以“享受成功”。孙哥告诉记者，记者离开昆山花桥镇赌场几天后，去了几个大客户，赌场一天赚80万元。“这还是一个小场地。接大赌客的场地一晚能赚400万。”

在孙哥看来，开这些“一万利润”的地下赌场并不难。你可以在不到10万元的时间里买到所有的设备，但有一件事，“这必须是一段艰难的关系。”孙哥说，赌场应该经常改变地点，但也依靠关系提前知道何时检查，以便及时与客人转移。

一名荷官在无锡市招商城路附近的地下赌场发牌。 新京报记者摄

澳门叠码仔拉客抽成，赌场“黑吃黑”

孙哥在聊天中告诉《新京报》，苏南以前有地下赌场。疫情期间，一些不能去澳门赌博的赌徒被赌场盯上，通过叠码把他们拉了进来。因此，近几个月来，当地的地下赌场越来越多。

赌场通过在澳门开摊位（赌博公司）的人或在澳门赌场工作过有赌客资源的人来吸引赌客。”如果一个赌场能找到两三个这样的人来帮助你，那就不用担心客人了。”孙大哥承认，由于“杀戮”，这些赌场在当地赌客中的声誉非常差，只能不断吸引外国赌客来玩。

为此，赌场甚至给叠码仔至少40%或50%，多则70%的返利作为回报。

全职帮助无锡、太仓、上海等地赌场带客的阿超表示，无锡只有一个赌场，每天有5辆车专门从酒店或机场接送客人往返赌场。有的客人一个人赌100多万，带客人的叠码可以拿70万。

方杰告诉《北京新闻》，高回扣让许多在澳门工作的叠码男孩在朋友圈大张旗鼓地赌博：“澳门不能去，来苏州、无锡、昆山、太仓，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

方杰说，在他的朋友圈里，这种赌博的消息从3月份开始出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中断，还有叠码玩“安排酒店，接车送车”的服务。方杰曾统计，他在澳门的100多个微信朋友中，至少有60人发布了赌博消息。

阿超曾经在澳门开摊，今年6月回到江苏帮朋友的赌场吸引顾客。他说，几个叠码男孩带着顾客去赌博。半个月后，他从朋友的赌场赚了100多万元。

一个帮赌场招揽顾客的叠码仔在朋友圈发布赌场消息。 新京报记者摄

然而，在这个“以赌为局”的秘密江湖中，除了被猎杀的赌客外，拉客的叠码仔也经常遭遇“黑吃黑”。

黄庆(化名)曾在澳门赌场工作。疫情期间，他带着赌客两次去太仓浏河镇的地下赌场。赌客输了几万块钱后，上家承诺的60%回扣一分钱也没给。“虽然画得这么高，但有时候上家说吞了就吞了，一分钱也拿不到。”

“据说场子被警察打掉了，钱不能结。”黄庆说，当地的“规则”是赌徒离开场后立即返还现金，说赌场是结束的，这实际上是一笔黑色折叠男孩的钱。

他的经历并不孤单。在一个微信群里，有数百人在澳门工作，人们经常发出他们拿不到抽奖的消息。“你带成千上万的客户去，赌场给你回扣，你带一个大客户去，输了100万，你真的能拿70万或50万吗？”黄青很生气，“这些人不可靠，他们黑了你，你不敢报警。”

黄庆的预期很好。他带赌徒去了浏河镇的赌场，但没有被警察打败。第二天，《北京新闻》记者进入赌场，现场仍然很热闹：堆码男孩穿过码房和赌桌，赌徒们一次又一次地下注，微笑着打开银铃，“买离开！”

入夜后，无锡市招商城路附近的地下赌场里挤满了赌客。 新京报记者摄

新京报调查组

编辑 李明

校对 李立军

资料来源：新京报